一年了
日子過的很快 就將要滿一年了
到現在 我還一直不願把名字從手機刪掉
總覺得 刪掉了名字 他就真的離開我了
那怕 那怕我早已知道他永遠不會回來
但 心中總是不捨
既不捨 又覺得平淡
爸爸 這個永遠在手機裡排行第一的名字
每回開起手機尋找朋友名字時
都會看到這個名字
看到時 不會感到難過 覺得 他仍是那麼的親密著
他不曾離去 只是跟以往一樣 很少聯繫罷了
我不知 有沒有人跟我有相同的感覺
在人生中 總有這麼一位
很少聯絡 但 妳知道妳永遠愛他的人
我對於我的父親的情感 是非常的複雜的
我無法說出 我對他到底是愛意還是憎恨
也搞不懂 我對他是感激還是埋怨
我想 這些情感 我都有
只是 埋怨居多
在我有記憶裡 我鮮少享受到父愛
在我的求學過程裡 我的週記裡 寫滿了我對家庭的責任
也寫滿了我父親的不負責任
但 父親真的不愛我們嗎？
我想 他只是比較愛自己而已
母親說 我六歲前 大病不斷小病不停
父親一天工作下來的工錢 全都拿來讓我看病去
我不能責怪父親對我比較少的疼愛
因為 我真的讓他吃盡了苦頭
初聽到這番言詞時 我沒有什麼想法
因為 我現在已經十二歲了 過了六年
父親也沒有因為我身體漸漸的健壯而多我愛一些
他也沒有因為我的乖巧而多疼愛我一點
他也更沒有因為我的好成績而多鼓勵我一些
這些 我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因為 日子還是必需得過下去
在我的記憶中 我能回憶的 是我被打了多少
是我們吃了多少的苦頭
我在多少的夜裡承受那些爭吵及默視
誰能想像 九歲的我 為了得到一個36色的彩色筆
我吃了多少的苦頭
我一本厚厚的國語習作課本 是怎麼被打到整本彎曲
一直到學期終了 我的習作課本仍是有折痕
是他買不起嗎？ 不 是他不願買給我
我能了解 為啥他會盛怒而開打
是我不該 是我不該為了彩色筆而輕易叫別人乾爹
讓這位當了一天乾爹的人 買了一盒彩色筆給我
但我也不解 為啥他有能力買彩色筆給我的人
一直都不願買 願可將那些錢 花在一些酒肉朋友的身上?
我一直認為 我從來沒有叛逆過
我總是認份的下了課就幫媽媽做手工
在學校時 總是用下課時間來寫功課
只為了 為了回家時有時間多做一些手工
我非常的會頂嘴 非常的頂撞我父親
只要他罵一句我便會頂一句
我 在他眼中 一直是不乖巧的女兒
坦白說 我不在乎
我壓根的就不在乎他疼不疼我
我只在乎 我的媽媽這個月錢賺的夠不夠
我們的伙食是否可以打平
我們的年夜飯 是否有錢可以有頓飯吃
弟妹的學費是否可以拿的出來?
我們真的很窮困嗎？
位於台北的透天房子72坪
前有車庫 後有花園 旁有小倉庫
這樣的環境 能說很窮嗎?
當初父母親的協議 你繳房貸 我付伙食
孩子一個接一個生出來
四個孩子伙食學費 隨著年紀曾加越來越重
這樣的重擔 要壓在一個婦人的身上
是多麼的辛勞及沈重
我們將樓上的房子全部出租 連旁邊的倉庫都出租
連夜手工不停的做 才得以打平這個經濟
父親的交遊廣闊 三不五時就有人前來喝酒吃飯
母親的體貼及忍讓
造就了我們這樣的惡性循環
外遇 是我們家最終破滅的起因
這個胖女人 比我媽還胖比我媽還老
而我爸會愛她 應該是那茶室女人的手腕跟技巧
野花總是比較香 良家婦女算什麼
最終男人愛的還不就是那種良家婦女口中要不得之事
我從小學時就見過她
該說我爸鐘情嗎？ 他跟她至少交往了有十年之久
從我弟出生到我弟上了國中 才完全的斷掉
為啥見過這女人 因為我爸帶她回家
要我們稱呼他阿姨 跟我們家一同出遊
動不動就來我們家吃飯
我媽傻 只是為了要拍下她的照片
找出她的窩 因此就答應我爸帶她回家睡
當他們二人在我媽房間開心時
我媽正在樓下做著手工哭泣著
我無法認受這樣的行為 動不動就會給那女人難堪
換來的 是一頓責罵
叫我跟那女的道歉 我呸！你打我死我算了！
說我不孝 說我沒家教
我回應 她是什麼東西憑什麼要我懂得禮貌！
看到她就想吐 以後不要帶她回來影響我的食慾！
我 就是因為這樣而不受疼
不過 我完全不在乎
父親說都是因為我 所以他才會這麼的慘
他壓根就不想跟母親結婚 都是有了我才會結的
他早知道 會生出這樣的小孩 他就在我小的時候把我掐死
我大聲回 早知道我生出來會過這般的生活
你不如早點把我掐死 省得我現在過的這般的不幸
回完這句後 我掉頭就走 關上門的那剎起
我只聽到三字經的後幾個字
我腦怒的背後 我心底微笑著 我知道這一局我贏了！
我變態的 只怕我媽受到一絲傷害
為了我媽 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我見過我媽自殺了幾回
也見過我姊姊抱著我媽瞪視我父親 要求他對我母下跪
否則 她這一生都不的再原諒他
結論是 我爸只把三字經留下
把那躺在地板上只剩一絲絲氣息女人留下
他轉頭離開 去那女人窩去
國中時期 我經歷的就是這些
我國三的暑假裡 朋友來探視我
我一人呆坐在家門口 不發一語
因為 我媽昏沈的走出門去了
她尋找著求死又簡單的方法 我坐在家門口
滿腦幻想著 母親死亡後 我的天也崩毀了
我活在這世上 也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我媽從何時放棄自殺的念頭？
從她跟我一同在急疹室醒來時 她才完全領悟
搶下她手掌心滿滿的安眠藥 我大喊著要與她同進退
其實我心底明白 此時的我 並不會真的死去
但我就是要嚇唬她 讓她放棄輕生的念頭
我淺意識的將手中奪來數十顆安眠藥塞下肚
妳吃 我也吃 我只是單純的如此想而已
坦白說 把那數十顆藥丸吃下肚 沒配任何滴水
那口中的苦澀 真的讓人不舒服
我不記得我怎麼到醫院的 安眠藥的藥效真的驚人
據說 我在醫院時 一直喊著「我再也不敢了！」
因為洗胃中的我 難受到一直在尖喊著
我笑 笑說不可能
因為 我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總覺得是家人拿來唬我的！
送我來醫院的是媽媽 因為同樣吃了安眠藥的她
發現我不醒人事 她驚恐的拉我下樓
她吃的藥量不少於我 母愛之偉大
在此時也顯露無遺
護士小姐說 媽媽是帶我來醫院對著小姐喊著
「我女兒吃了安眠藥，救救她！」說完這句的她也跟著倒在醫院大庭
躺在病床上的我 眼眶滿是淚水看著躺在隔壁床的媽媽
媽媽早轉頭過去哭泣
我談起這往事時 貝拔笑我笨
他說我應該搶下來丟在地上的怎會跟媽媽一起吃下藥
如果時光能倒流 我應該會是會幹同樣的事吧！
當下的我 沒有了媽媽 人生真的也沒有意義了
對我們這四個子女來說 媽媽是我們的天 媽媽是我們的地
沒有了媽媽 我們也無法變成現在的我們
相形比較下來 爸爸這個名字 就像是個形容詞
爸爸愛我嗎？ 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只是 我跟他比起來 他還是比較愛自己！
對他來說 他一人飽全家飽
而我的母親 一塊麵包她會分成四等份
分給我們四個小孩 她自己寧可不吃 也要我們能更飽一些
這 就是我的母親
我常說 一個女人不要太能幹
我的母親 就是這樣的能幹
所以造就了我的父親 他的無能
說他真的沒有責任感嗎？
我覺得 那是因為他認為天塌下來 有我母親扛著
等我母親不在時 其實他也會扮演著好爸爸的角色
我的童年 過的真的不快樂
印象中 能拿出來談的事物並不多
我見過父親打過母親幾次
甚至等到大一點時 我也會跳上父親的背給他幾小拳
我姊姊最後再也不跟我父親說話了
從她在地上抱著我媽要求我爸下跪 我爸轉頭就走時
我姊再也沒跟我爸說過一句話
這樣的情況 一直到我爸去世前 依然如此
十七歲時 我要求我爸跟我媽離婚
還給我們一個開心的生活 大家在一起並不開心
沒有必要這樣一直下去
我爸揚起他的大手就要給我一巴掌
我揚起我的小臉 危脅的告訴他「你打啊～你打啊～你打了就不要後悔！」
鄰居阿伯給了他一個台階下 硬生把他拉走
我轉頭離去 告訴我媽 我失敗了 他並不想跟她離婚
十八歲時 我爸帶著我妹跟我出門吃飯
他哭著跟我們說 他破產了 他對不起我們 房子要被查封了
我們哭著說沒關係 只要他能回頭當個負責任的父親
我們還是會接納他的
事後我們才知道 房子被查封是那女人拿我爸本票跟別人換現金
那胖女人拿著換好的錢跑路了
我爸不甘被騙 衝去那女人家找那女的算帳
那女人的兒子拿著棍子從後頭要打我父親
最後被躲在後頭跟蹤我爸的母親發現
制止了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女人跑了 我爸當初拿房子借的二、三百萬跟女人花的錢也空了
房子要被查封了 我們才知道我爸還傻到跟地下錢莊借錢
他躲著不見面 丟下我們這幾個婦幼跟地下錢莊的人應對
我媽拿過菜刀跟幾個大男人大小聲 關上門 她嚇著臉白腿軟
連最後 高中才剛畢業的我 就必需帶著母親跟弟妹跟人家簽約租房子
一切事誼 全由才剛滿十八的我承擔
我撥電話給父親 問他剩下的東西怎麼辦
他告訴我 等你們全都搬好了我再過去住
掛完電話 我淚流滿面 覺得心死了
我跟父親 越來越少見面
我甚至不想見到他 他最後沒有跟我們住在一起
因為 沒有人願意與他一同住
他一個人很開心租了一層一樓的房子 月租二萬
想要我們全家人搬過去跟他住 但是沒有人肯
一個月二萬的租金太貴 沒人付擔的起
我一個月的薪水也才一萬八 二萬元是要誰付？
叫他過來跟我們一同住 他不願意 我也忘了是什麼原因他不願意
又過了幾年 我們買了房子
我二十幾歲 我父親也老了
我從來沒有問過他 有沒有後悔
一年見過的面 用手指也數的出來
我姊不許我媽讓我爸回家住 我媽會偷偷趁著我姊不知道時 讓我爸回家
等到我姊要北上回家時 我媽再叫我爸出去
回想這些 其實我仍是會覺得很難過
機會 真的給過他很多次
我們只是領著薪水的小職員 能付擔的真的很少
一個家 需要大家努力才有辦法維持
一個家 有在工作的只有我跟我姊
要養家要養年幼弟妹 還要養一個不工作酒精中毒的父親
我姊不肯 我一個人也沒有辦法
我們要求他回家住 不要長年住在車子上
他一個月認真跑個計程車 一樣可以有個幾千元
他只要養活自己 偶爾拿點菜點回家就行了
他說 他不回家了 不說原因
只是罵說我們買在三樓太高了
其實我們都知道 中過風的他 腳力不比從前
五十出頭的他 像個六十幾歲的老頭
看著他的背影 好幾次都想哭出來
我嘴很硬的什麼也不談
天轉冷了 會擔心他受不了
但 我又很驕傲的不願撥電話給他
跟他說 其實我很擔心他
這中間的情緒真的很復雜
我不記得我有跟父親交談過什麼
他最常跟我說的話就是「要乖乖的哦！」
我對他說的話 永遠都是碎碎念 念他這個念他那個
他每回都說 我跟我媽越來越像了
他不大會打電話給我 大多打給我妹跟我弟
打給我妹 問我弟的狀況 打給我弟 叫他早點回家
最後 我妹不想接他的電話 因為我妹認為 我爸打給她都是問我弟的事
我弟也不想接我爸的電話 因為他都是那一句老話「早點回家！」
而我 很少接到我爸的電話 大多都是我撥給他居多
有時 他打電話叫我回家吃飯 我會因為天冷不想出門而拒絕
直到最近跟我媽談到這塊時
我媽才說 因為我爸不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所以他才很少打給我
我回「但每次我撥給他都有顯示電話號碼啊！」
我媽才跟我說 他不會按儲存鍵
我不知 是我爸真的不會按儲存鍵 還是他因為某原因沒打
無論答案是什麼 那都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 他已經走了
警察打電話來說我爸在醫院時 我們還認為是詐騙集團的
等我趕到醫院時 醫生說我爸昏迷指數3 救回來也是植物人了
醫生要我們家屬決定 是要救還是不救
沒人可以做決定 第一次 我感受到什麼親情都是狗屁
伯伯叔叔明知我爸躺在醫生 硬是要等到下班後才慢慢走過來
我們幾個小孩 坐在醫院二個多小時 伯伯叔叔才到來
叔叔說了一串狗屁話 聽的我很想大聲斥責「狗屁！都是狗屁！」
大家都說不要救 但沒有人要去簽手術同意書
每個人都轉頭過來看我 要我做決定
我無法做任何的決定 真的沒有辦法
當下要我決定父親的死活 我沒有辦法如此的快速的作決定
我見識到 何謂親情 何謂兄弟姊妹
我沒有感受到親人的幫助 只有孤苦無依的感覺湧滿全身
什麼叫感情? 什麼叫重視? 什麼叫作親情?
在這一個時期 我全感受到了
我每次忙進忙出 一整天下來 一口飯也沒有吃到
無法入睡 閉上眼 只是父親拔管前的景象
淚流滿臉 同事朋友打來 常常遇到我嚎啕大哭時
好多好多的事情及感受 不停的逼迫我吸收
好多好多的事物行程要決定 不停的逼迫我要做出決定
何時 何時要二十幾歲的我 承受這一切
我對外一付震定冷情的在處理的
回到家後 我不止一次坐著流淚
我憎恨 憎恨許許多多的人
我看清 看清那一張張的嘴臉
誰能想像 我的姑姑撥電話給我 竟是要問我爸去世的時辰
因為 她要去簽六合彩 她還要我轉告我爸 要我爸保佑她
去妳媽的！ 妳去吃屎吧！
而我那不要臉的叔叔 一付好心腸的樣子拿個二萬元給我們
說是要給我處理一些雜事的費用 我感激不已的收下
後頭馬上致電給我二伯 要求我二伯匯錢給他
等到我爸出殯時那一天 他再補上一句 以後你們這些小的要做到你爸的部份！
你他媽的！ 意思就是你現在拿的二萬元 日後是要我們還就是了！
我呸！ 我一毛錢也不想拿 我願意去借錢也不想拿你那二萬元！
我要我爸記得這些人的嘴臉
這 就是他所重視的兄弟姊妹
這就是 他所深愛的兄弟姊妹
他愛他們 勝過愛我們這些子女 他現在看到了嗎？
我們撥給我爸的好友 他那一生所重視的朋友們
沒有人一個人到場 甚至來送他最後一程也沒有
我怒罵這些以前吃我們家 睡我們家的垃圾們
對待我爸沒有一絲絲的情面 只因 我爸現在沒有利用價值了！
我要我爸看清楚 這就是人生！
什麼真情真意 全都是狗屁！
我替我爸感到難過 深深的感到難過
抱著他的遺體時 我哭喊著都是為什麼你要自己弄成這樣？
這一切 他都可以選擇的 不是嗎？
我弟在醫院時 趴在我爸耳邊哭著也是說著這一句
為什麼你要把自己弄成這樣？
這些話 沒有人能給我們答案
因為 他已經都聽不到了
我仍記得他在醫院插著管子時 流出的眼淚
這 是我一直不願放棄救急的原因
我不知 他的眼淚是在訴說些什麼
他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嗎
沒人願意跟我一同承擔 每個人都放棄了
我 我能承擔多少
直到現在 我仍是不知 放棄救急真的是對的嗎？
我真的沒有辦法做決定
爸爸要媽媽轉告我 說我辛苦了
是他不對 他把一切的責任都丟給我扛
他對不起我
我抱著爸爸的骨灰 泣不成聲
我這一生 為這個家庭付出了許多
我一直認為 對我父親的孝順 就是替他盡他的責任
他該拿錢養家養弟妹 他沒有做到的部份
我們替他做 他應該給予的關懷及教育
他沒有做到的部份 我們替他做 僅此而已
我埋怨他 連走了也走的如此般的不負責任
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走了
感嘆 他原有大好的福份可以享的
年紀輕輕的就離去了
朋友憐憫我的遭遇 我笑說我感謝我的父親
沒有他 我真的沒有這麼的超齡
有什麼事情是我沒有經歷過的 我無法去承受的
我想 他都有帶我一一走過
一年了 滿一年了
同事說日子很快 她還記得我在電話中大哭的時期
我苦笑著 不想去回憶那些不愉快
但經過了這些 我真的變了 也成長了
看著路上的人 會不由衷想起我的父親
記起他的風花雪月 記得他意氣風發之時
也記起他老來無所求的表情
很感嘆 也埋怨
埋怨他沒有給我們孝順他的機會
埋怨他 沒有給自己一個機會
埋怨他 到老了我們一家人仍無法團聚
我愛他 我也感激他 但我也真的埋怨他
為什麼 最終結果會是這般?
日子仍不停的過著
思念 仍是思念著
日子過的很快 就將要滿一年了
到現在 我還一直不願把名字從手機刪掉
總覺得 刪掉了名字 他就真的離開我了
那怕 那怕我早已知道他永遠不會回來
但 心中總是不捨
既不捨 又覺得平淡
爸爸 這個永遠在手機裡排行第一的名字
每回開起手機尋找朋友名字時
都會看到這個名字
看到時 不會感到難過 覺得 他仍是那麼的親密著
他不曾離去 只是跟以往一樣 很少聯繫罷了
我不知 有沒有人跟我有相同的感覺
在人生中 總有這麼一位
很少聯絡 但 妳知道妳永遠愛他的人
我對於我的父親的情感 是非常的複雜的
我無法說出 我對他到底是愛意還是憎恨
也搞不懂 我對他是感激還是埋怨
我想 這些情感 我都有
只是 埋怨居多
在我有記憶裡 我鮮少享受到父愛
在我的求學過程裡 我的週記裡 寫滿了我對家庭的責任
也寫滿了我父親的不負責任
但 父親真的不愛我們嗎？
我想 他只是比較愛自己而已
母親說 我六歲前 大病不斷小病不停
父親一天工作下來的工錢 全都拿來讓我看病去
我不能責怪父親對我比較少的疼愛
因為 我真的讓他吃盡了苦頭
初聽到這番言詞時 我沒有什麼想法
因為 我現在已經十二歲了 過了六年
父親也沒有因為我身體漸漸的健壯而多我愛一些
他也沒有因為我的乖巧而多疼愛我一點
他也更沒有因為我的好成績而多鼓勵我一些
這些 我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因為 日子還是必需得過下去
在我的記憶中 我能回憶的 是我被打了多少
是我們吃了多少的苦頭
我在多少的夜裡承受那些爭吵及默視
誰能想像 九歲的我 為了得到一個36色的彩色筆
我吃了多少的苦頭
我一本厚厚的國語習作課本 是怎麼被打到整本彎曲
一直到學期終了 我的習作課本仍是有折痕
是他買不起嗎？ 不 是他不願買給我
我能了解 為啥他會盛怒而開打
是我不該 是我不該為了彩色筆而輕易叫別人乾爹
讓這位當了一天乾爹的人 買了一盒彩色筆給我
但我也不解 為啥他有能力買彩色筆給我的人
一直都不願買 願可將那些錢 花在一些酒肉朋友的身上?
我一直認為 我從來沒有叛逆過
我總是認份的下了課就幫媽媽做手工
在學校時 總是用下課時間來寫功課
只為了 為了回家時有時間多做一些手工
我非常的會頂嘴 非常的頂撞我父親
只要他罵一句我便會頂一句
我 在他眼中 一直是不乖巧的女兒
坦白說 我不在乎
我壓根的就不在乎他疼不疼我
我只在乎 我的媽媽這個月錢賺的夠不夠
我們的伙食是否可以打平
我們的年夜飯 是否有錢可以有頓飯吃
弟妹的學費是否可以拿的出來?
我們真的很窮困嗎？
位於台北的透天房子72坪
前有車庫 後有花園 旁有小倉庫
這樣的環境 能說很窮嗎?
當初父母親的協議 你繳房貸 我付伙食
孩子一個接一個生出來
四個孩子伙食學費 隨著年紀曾加越來越重
這樣的重擔 要壓在一個婦人的身上
是多麼的辛勞及沈重
我們將樓上的房子全部出租 連旁邊的倉庫都出租
連夜手工不停的做 才得以打平這個經濟
父親的交遊廣闊 三不五時就有人前來喝酒吃飯
母親的體貼及忍讓
造就了我們這樣的惡性循環
外遇 是我們家最終破滅的起因
這個胖女人 比我媽還胖比我媽還老
而我爸會愛她 應該是那茶室女人的手腕跟技巧
野花總是比較香 良家婦女算什麼
最終男人愛的還不就是那種良家婦女口中要不得之事
我從小學時就見過她
該說我爸鐘情嗎？ 他跟她至少交往了有十年之久
從我弟出生到我弟上了國中 才完全的斷掉
為啥見過這女人 因為我爸帶她回家
要我們稱呼他阿姨 跟我們家一同出遊
動不動就來我們家吃飯
我媽傻 只是為了要拍下她的照片
找出她的窩 因此就答應我爸帶她回家睡
當他們二人在我媽房間開心時
我媽正在樓下做著手工哭泣著
我無法認受這樣的行為 動不動就會給那女人難堪
換來的 是一頓責罵
叫我跟那女的道歉 我呸！你打我死我算了！
說我不孝 說我沒家教
我回應 她是什麼東西憑什麼要我懂得禮貌！
看到她就想吐 以後不要帶她回來影響我的食慾！
我 就是因為這樣而不受疼
不過 我完全不在乎
父親說都是因為我 所以他才會這麼的慘
他壓根就不想跟母親結婚 都是有了我才會結的
他早知道 會生出這樣的小孩 他就在我小的時候把我掐死
我大聲回 早知道我生出來會過這般的生活
你不如早點把我掐死 省得我現在過的這般的不幸
回完這句後 我掉頭就走 關上門的那剎起
我只聽到三字經的後幾個字
我腦怒的背後 我心底微笑著 我知道這一局我贏了！
我變態的 只怕我媽受到一絲傷害
為了我媽 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我見過我媽自殺了幾回
也見過我姊姊抱著我媽瞪視我父親 要求他對我母下跪
否則 她這一生都不的再原諒他
結論是 我爸只把三字經留下
把那躺在地板上只剩一絲絲氣息女人留下
他轉頭離開 去那女人窩去
國中時期 我經歷的就是這些
我國三的暑假裡 朋友來探視我
我一人呆坐在家門口 不發一語
因為 我媽昏沈的走出門去了
她尋找著求死又簡單的方法 我坐在家門口
滿腦幻想著 母親死亡後 我的天也崩毀了
我活在這世上 也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我媽從何時放棄自殺的念頭？
從她跟我一同在急疹室醒來時 她才完全領悟
搶下她手掌心滿滿的安眠藥 我大喊著要與她同進退
其實我心底明白 此時的我 並不會真的死去
但我就是要嚇唬她 讓她放棄輕生的念頭
我淺意識的將手中奪來數十顆安眠藥塞下肚
妳吃 我也吃 我只是單純的如此想而已
坦白說 把那數十顆藥丸吃下肚 沒配任何滴水
那口中的苦澀 真的讓人不舒服
我不記得我怎麼到醫院的 安眠藥的藥效真的驚人
據說 我在醫院時 一直喊著「我再也不敢了！」
因為洗胃中的我 難受到一直在尖喊著
我笑 笑說不可能
因為 我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總覺得是家人拿來唬我的！
送我來醫院的是媽媽 因為同樣吃了安眠藥的她
發現我不醒人事 她驚恐的拉我下樓
她吃的藥量不少於我 母愛之偉大
在此時也顯露無遺
護士小姐說 媽媽是帶我來醫院對著小姐喊著
「我女兒吃了安眠藥，救救她！」說完這句的她也跟著倒在醫院大庭
躺在病床上的我 眼眶滿是淚水看著躺在隔壁床的媽媽
媽媽早轉頭過去哭泣
我談起這往事時 貝拔笑我笨
他說我應該搶下來丟在地上的怎會跟媽媽一起吃下藥
如果時光能倒流 我應該會是會幹同樣的事吧！
當下的我 沒有了媽媽 人生真的也沒有意義了
對我們這四個子女來說 媽媽是我們的天 媽媽是我們的地
沒有了媽媽 我們也無法變成現在的我們
相形比較下來 爸爸這個名字 就像是個形容詞
爸爸愛我嗎？ 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只是 我跟他比起來 他還是比較愛自己！
對他來說 他一人飽全家飽
而我的母親 一塊麵包她會分成四等份
分給我們四個小孩 她自己寧可不吃 也要我們能更飽一些
這 就是我的母親
我常說 一個女人不要太能幹
我的母親 就是這樣的能幹
所以造就了我的父親 他的無能
說他真的沒有責任感嗎？
我覺得 那是因為他認為天塌下來 有我母親扛著
等我母親不在時 其實他也會扮演著好爸爸的角色
我的童年 過的真的不快樂
印象中 能拿出來談的事物並不多
我見過父親打過母親幾次
甚至等到大一點時 我也會跳上父親的背給他幾小拳
我姊姊最後再也不跟我父親說話了
從她在地上抱著我媽要求我爸下跪 我爸轉頭就走時
我姊再也沒跟我爸說過一句話
這樣的情況 一直到我爸去世前 依然如此
十七歲時 我要求我爸跟我媽離婚
還給我們一個開心的生活 大家在一起並不開心
沒有必要這樣一直下去
我爸揚起他的大手就要給我一巴掌
我揚起我的小臉 危脅的告訴他「你打啊～你打啊～你打了就不要後悔！」
鄰居阿伯給了他一個台階下 硬生把他拉走
我轉頭離去 告訴我媽 我失敗了 他並不想跟她離婚
十八歲時 我爸帶著我妹跟我出門吃飯
他哭著跟我們說 他破產了 他對不起我們 房子要被查封了
我們哭著說沒關係 只要他能回頭當個負責任的父親
我們還是會接納他的
事後我們才知道 房子被查封是那女人拿我爸本票跟別人換現金
那胖女人拿著換好的錢跑路了
我爸不甘被騙 衝去那女人家找那女的算帳
那女人的兒子拿著棍子從後頭要打我父親
最後被躲在後頭跟蹤我爸的母親發現
制止了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女人跑了 我爸當初拿房子借的二、三百萬跟女人花的錢也空了
房子要被查封了 我們才知道我爸還傻到跟地下錢莊借錢
他躲著不見面 丟下我們這幾個婦幼跟地下錢莊的人應對
我媽拿過菜刀跟幾個大男人大小聲 關上門 她嚇著臉白腿軟
連最後 高中才剛畢業的我 就必需帶著母親跟弟妹跟人家簽約租房子
一切事誼 全由才剛滿十八的我承擔
我撥電話給父親 問他剩下的東西怎麼辦
他告訴我 等你們全都搬好了我再過去住
掛完電話 我淚流滿面 覺得心死了
我跟父親 越來越少見面
我甚至不想見到他 他最後沒有跟我們住在一起
因為 沒有人願意與他一同住
他一個人很開心租了一層一樓的房子 月租二萬
想要我們全家人搬過去跟他住 但是沒有人肯
一個月二萬的租金太貴 沒人付擔的起
我一個月的薪水也才一萬八 二萬元是要誰付？
叫他過來跟我們一同住 他不願意 我也忘了是什麼原因他不願意
又過了幾年 我們買了房子
我二十幾歲 我父親也老了
我從來沒有問過他 有沒有後悔
一年見過的面 用手指也數的出來
我姊不許我媽讓我爸回家住 我媽會偷偷趁著我姊不知道時 讓我爸回家
等到我姊要北上回家時 我媽再叫我爸出去
回想這些 其實我仍是會覺得很難過
機會 真的給過他很多次
我們只是領著薪水的小職員 能付擔的真的很少
一個家 需要大家努力才有辦法維持
一個家 有在工作的只有我跟我姊
要養家要養年幼弟妹 還要養一個不工作酒精中毒的父親
我姊不肯 我一個人也沒有辦法
我們要求他回家住 不要長年住在車子上
他一個月認真跑個計程車 一樣可以有個幾千元
他只要養活自己 偶爾拿點菜點回家就行了
他說 他不回家了 不說原因
只是罵說我們買在三樓太高了
其實我們都知道 中過風的他 腳力不比從前
五十出頭的他 像個六十幾歲的老頭
看著他的背影 好幾次都想哭出來
我嘴很硬的什麼也不談
天轉冷了 會擔心他受不了
但 我又很驕傲的不願撥電話給他
跟他說 其實我很擔心他
這中間的情緒真的很復雜
我不記得我有跟父親交談過什麼
他最常跟我說的話就是「要乖乖的哦！」
我對他說的話 永遠都是碎碎念 念他這個念他那個
他每回都說 我跟我媽越來越像了
他不大會打電話給我 大多打給我妹跟我弟
打給我妹 問我弟的狀況 打給我弟 叫他早點回家
最後 我妹不想接他的電話 因為我妹認為 我爸打給她都是問我弟的事
我弟也不想接我爸的電話 因為他都是那一句老話「早點回家！」
而我 很少接到我爸的電話 大多都是我撥給他居多
有時 他打電話叫我回家吃飯 我會因為天冷不想出門而拒絕
直到最近跟我媽談到這塊時
我媽才說 因為我爸不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所以他才很少打給我
我回「但每次我撥給他都有顯示電話號碼啊！」
我媽才跟我說 他不會按儲存鍵
我不知 是我爸真的不會按儲存鍵 還是他因為某原因沒打
無論答案是什麼 那都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 他已經走了
警察打電話來說我爸在醫院時 我們還認為是詐騙集團的
等我趕到醫院時 醫生說我爸昏迷指數3 救回來也是植物人了
醫生要我們家屬決定 是要救還是不救
沒人可以做決定 第一次 我感受到什麼親情都是狗屁
伯伯叔叔明知我爸躺在醫生 硬是要等到下班後才慢慢走過來
我們幾個小孩 坐在醫院二個多小時 伯伯叔叔才到來
叔叔說了一串狗屁話 聽的我很想大聲斥責「狗屁！都是狗屁！」
大家都說不要救 但沒有人要去簽手術同意書
每個人都轉頭過來看我 要我做決定
我無法做任何的決定 真的沒有辦法
當下要我決定父親的死活 我沒有辦法如此的快速的作決定
我見識到 何謂親情 何謂兄弟姊妹
我沒有感受到親人的幫助 只有孤苦無依的感覺湧滿全身
什麼叫感情? 什麼叫重視? 什麼叫作親情?
在這一個時期 我全感受到了
我每次忙進忙出 一整天下來 一口飯也沒有吃到
無法入睡 閉上眼 只是父親拔管前的景象
淚流滿臉 同事朋友打來 常常遇到我嚎啕大哭時
好多好多的事情及感受 不停的逼迫我吸收
好多好多的事物行程要決定 不停的逼迫我要做出決定
何時 何時要二十幾歲的我 承受這一切
我對外一付震定冷情的在處理的
回到家後 我不止一次坐著流淚
我憎恨 憎恨許許多多的人
我看清 看清那一張張的嘴臉
誰能想像 我的姑姑撥電話給我 竟是要問我爸去世的時辰
因為 她要去簽六合彩 她還要我轉告我爸 要我爸保佑她
去妳媽的！ 妳去吃屎吧！
而我那不要臉的叔叔 一付好心腸的樣子拿個二萬元給我們
說是要給我處理一些雜事的費用 我感激不已的收下
後頭馬上致電給我二伯 要求我二伯匯錢給他
等到我爸出殯時那一天 他再補上一句 以後你們這些小的要做到你爸的部份！
你他媽的！ 意思就是你現在拿的二萬元 日後是要我們還就是了！
我呸！ 我一毛錢也不想拿 我願意去借錢也不想拿你那二萬元！
我要我爸記得這些人的嘴臉
這 就是他所重視的兄弟姊妹
這就是 他所深愛的兄弟姊妹
他愛他們 勝過愛我們這些子女 他現在看到了嗎？
我們撥給我爸的好友 他那一生所重視的朋友們
沒有人一個人到場 甚至來送他最後一程也沒有
我怒罵這些以前吃我們家 睡我們家的垃圾們
對待我爸沒有一絲絲的情面 只因 我爸現在沒有利用價值了！
我要我爸看清楚 這就是人生！
什麼真情真意 全都是狗屁！
我替我爸感到難過 深深的感到難過
抱著他的遺體時 我哭喊著都是為什麼你要自己弄成這樣？
這一切 他都可以選擇的 不是嗎？
我弟在醫院時 趴在我爸耳邊哭著也是說著這一句
為什麼你要把自己弄成這樣？
這些話 沒有人能給我們答案
因為 他已經都聽不到了
我仍記得他在醫院插著管子時 流出的眼淚
這 是我一直不願放棄救急的原因
我不知 他的眼淚是在訴說些什麼
他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嗎
沒人願意跟我一同承擔 每個人都放棄了
我 我能承擔多少
直到現在 我仍是不知 放棄救急真的是對的嗎？
我真的沒有辦法做決定
爸爸要媽媽轉告我 說我辛苦了
是他不對 他把一切的責任都丟給我扛
他對不起我
我抱著爸爸的骨灰 泣不成聲
我這一生 為這個家庭付出了許多
我一直認為 對我父親的孝順 就是替他盡他的責任
他該拿錢養家養弟妹 他沒有做到的部份
我們替他做 他應該給予的關懷及教育
他沒有做到的部份 我們替他做 僅此而已
我埋怨他 連走了也走的如此般的不負責任
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走了
感嘆 他原有大好的福份可以享的
年紀輕輕的就離去了
朋友憐憫我的遭遇 我笑說我感謝我的父親
沒有他 我真的沒有這麼的超齡
有什麼事情是我沒有經歷過的 我無法去承受的
我想 他都有帶我一一走過
一年了 滿一年了
同事說日子很快 她還記得我在電話中大哭的時期
我苦笑著 不想去回憶那些不愉快
但經過了這些 我真的變了 也成長了
看著路上的人 會不由衷想起我的父親
記起他的風花雪月 記得他意氣風發之時
也記起他老來無所求的表情
很感嘆 也埋怨
埋怨他沒有給我們孝順他的機會
埋怨他 沒有給自己一個機會
埋怨他 到老了我們一家人仍無法團聚
我愛他 我也感激他 但我也真的埋怨他
為什麼 最終結果會是這般?
日子仍不停的過著
思念 仍是思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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